天刚暗下来,杏琼和洮砚两个丫鬟正在整理屋子,就见到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姑娘怎么哭了?这是怎么了?”

杏琼跟洮砚吓了一跳,只见时雨眼圈红红的,满脸泪痕,就算经常被姨娘责罚,还从未见过姑娘如此伤心过。

两人先扶时雨坐到床上,洮砚去打水,杏琼则陪在其身边。

的脑袋到现在都是懵懵的,刚才顶撞齐氏的勇气早就消亡了,剩下的只有不知该怎么办的迷茫跟惶恐。

要是阿娘执意要把她嫁给齐三郎怎么办。

嫡母知道齐氏与崔老爷之间的过往,也知道齐氏在崔老爷心中的不同,因此,嫡母从来都不掺和子衿楼这边的事,更别说让她替自己出头了。

想到父亲,一年里与他说的话都没有与杏琼她们一天说的多,更是指望不上。

又想到齐三郎,时大约八九岁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年中秋,舅母带着他来看望齐氏,美其名曰说是舅父想妹妹了,让舅母来看看妹妹日子过的如何!

其实就是向齐氏要钱罢了,舅舅家每年都会派下人来找齐氏一次,那年还是舅母头一回登门。

十三岁的齐三郎长得白白净净的,问什么答什么,一派斯文的书生形象。

齐氏就让时雨招待齐三郎,她要与舅母单独说些话,可这私下一接触,时雨才看清这个齐三郎。

什么斯文书生,就是一个读书读傻的迂腐清高的小老头,这不合规矩那不行,满口的仁义礼智信,山乎海乎的,这也就罢了,还时常将舅母挂在嘴边。

母亲说了,这杏仁果茶吃不得!”

“母亲说了,女子应行不露足,表妹还得多加学习”

“母亲还说了,名士当饮君子茶,表妹可知?”

“母亲说…………”

当时,时雨被这一堆的母亲说母亲说绕的头晕,凭着多年的教养,才忍着没与这厮翻脸。

如此想来,定是那时阿娘与舅母就开始商定这件事情了,难怪这次赏花宴将自己拘在家里。

一想到日后可能要与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不由悲凄心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杏琼、洮砚知道了因果,一边安慰时雨,一边暗自叹息。

姨娘真是好生糊涂,这么好的姑娘,裁衣刺绣,饭食点心,样样拿得出手,就是高门也能嫁得的,怎的非要去那腌咂地。

“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想一个人静静。”

时雨心里乱糟糟的,泪雨朦胧的趴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杏琼见状,也知自家姑娘肯定没心思用晚膳了,一味的劝慰也只会引得姑娘心烦,就留了些茶点,拉着洮砚关门窗出去了。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在堂屋的桌子上,与内室隔了一道纱帘,寂静的黑在昏暗的灯光衬托下,许是哭的有些狠了,时雨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半,一缕秋风顺着纱窗吹进来,把未盖锦被的时雨给冻醒了,睡前哭久了的喉咙有些干疼。

时雨翻过身下床,堂屋的烛灯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吹灭了,时雨懒得再去找火折子,顺手把未关严的纱窗伸手关紧。

就在此时,时雨听到从外院传来隐隐的嘈杂声,隔得太远也听不清什么,一阵困意来袭,干脆什么也不去想了,翻上床裹着被子,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两个丫头听到动静,就进来为时雨梳洗。

镜中的少女,杏眼微肿,鹅蛋的脸庞上还能依稀看到泪痕,粉嘟嘟的嘴巴微翘,一副满脸心事的模样。

时雨揉了揉脸颊,一会儿还要去向嫡母请安,要是依这副样子去,免不了要多生事端,赶紧让杏琼用温水为自己敷眼。

“姑娘,您昨晚半夜起身了?”

正在收拾桌子的洮砚,看着只燃了半根的大烛台,就随口问了一嘴。

“嗯,昨夜起风了,有些冷,便起来关了窗子。”

时雨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此,洮砚快步走到窗前的纱窗,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异样,就小声嘟囔了一句:“奇怪,昨晚明明关好了的?”

正在为时雨梳头的杏琼,笑着接了一句道:“昨晚姑娘心情不好,你心里牵挂着,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下次仔细些就是了,快把姑娘的早膳端来,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洮砚应了声,也就不再纠结,倒是时雨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是我有些失控了,连累着你们也跟着我担心。”

“姑娘这可说岔了,奴婢们与姑娘一体,只有姑娘好奴婢们才能跟着好,姑娘也不用太过忧心,姨娘现下还未做实这件事,更何况,大姑娘和三姑娘亲事还未定下,怎么着现在也轮不到姑娘呢。”

到底杏琼年长几岁,说的话有条有据,让时雨心定了不少。

暗暗在心底下了决心,找机会一定要与阿娘说清楚,也许看在自己的态度上放弃这个婚事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时雨心情开阔不少。

等到小杜氏的涧鹿轩时,崔父今日也在,还有暂住在崔家的两位表兄。

身着蓝袍锦带的玉冠公子,是崔姨母家的,正经的崔家表少爷,名叫赵括,提前来京都准备明年的春闱应试。

此刻正高谈阔论的与崔父谈论着京中局势,十八九的少年郎恣意飞扬。

另一位则是小杜氏的远房侄儿,名叫郑郢皓,也是为了应试才来投奔姑母的,与赵括不同,郑家表兄家境一般,为人很是低调,小杜氏按着一般远亲待他不远不近的。

不过郑家表兄模样生的极好,一对狭长的凤眼,有股媚生中来似的,连洮砚都说,怎么长得比女子还好看。

就像现在一身暗青色的衣衫也盖不住他的光彩。

除了模样好,文采也极佳,崔父当众夸过他好几次,现下他静静地坐在赵括的下首,偶尔说上两句自己的意见。

崔老爷他们讨论的都是些国政,时雨不感兴趣,坐在一旁心思早就跑没了影儿。

时雨所在的大瑩国地处南北,以永定河为界,边临周朝,两国常年征战,今年才正式休战议和。

“赵表哥,昨夜外院那边吵吵闹闹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问话的是崔时盈,她住的荷庭小筑离外院最近,见他们提了这件事,便顺嘴问了出来。

赵括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意答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像是哪位贵人宅中出了贼人,惊动了骁骑卫,卫所的人在到处捉拿贼寇,阿萝表妹昨夜可受到惊吓?”

赵括这话问的有意思,让先问的崔时盈一时如梗在喉,不甘心的瞪了崔时萝一眼。

莫名被点名的崔时萝,正在与时雨看她手上,新得的水晶珠,时萝非常喜欢,是杜家舅父从海外经商买来的,昨个刚让人送到。

“哦~昨晚啊,我睡得沉,没听到什么声音,也就是今早上丫头们讨论知道了些。”

崔时萝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时雨低头去吃茶,在一旁做个小透明就挺好,正巧对上郑郢皓似笑非笑的目光,时雨觉得有些不自在,悄悄挪了一下身子,侧过身去。

“长姐平日不是总说,睡不好,连来主院请安都是能免则免,昨晚倒是好眠呀!”

崔时盈不咸不淡的刺了一句。

崔时萝扯了下嘴角,冷笑了下,道:“我舅父新得了些芙息香,知道我睡眠不好,特地让人给我送来,三妹妹想要呀,那只能自个儿买去了。”

“你………我什么时候说想要了!”

“行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崔时盈羞恼的脸有点红,正要回嘴,被上座的崔老爷一声喝止。

正在与崔老爷说话的小杜氏也不禁皱了皱眉。

崔老爷咳了声,严肃着神情说道:“这段时日,来自周朝的议和使团不日就要来京,届时,京中生人增多,不免有不轨之徒,若要事,你们就尽量少出门。”

“老爷说的是,妾身也会加强宅院的巡查。”

小杜氏一句话结束了整个谈话,崔老爷带着少年郎们一走,剩下的也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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