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春过后,天还阴着未放晴。

侯府处处张灯结彩,纪清妍头上脸上都戴满了珠翠,原本三分的容貌也被衬出了五分,和许姓的一帮好姐妹在一起簇拥着,热热闹闹。

纪侯爷和大夫人一起送宾客入席,男宾女宾坐在一起,中间用屏风隔开。

偶尔两人的视线对上,许氏也满是笑意,纪维森只当许氏想清楚了不再作妖,脸色也柔和不少。

“纪兄,令爱真是出落的标致啊。”

“纪侯爷有子女如此,真是令人艳羡。”

“哪里哪里,快上座。”听着恭贺来往的大人和贵妇小姐们络绎不绝的夸赞,纪维森拍着纪时泽的肩膀,十分高兴。

柔安为了不抢风头,今日打扮的甚是低调。

飞仙髻上除了一支白玉兰簪再他物,蜜蕊色的松花撒珠缎裙配上耳朵上的细小红宝,既不惹眼,又不失侯府女的贵气。

这身装扮若穿在她人身上还算中庸,只是柔安一上身,顿时令在场的夫人和小姐都眼前一亮,纷纷朝她点头示意。

让一直偷偷关注这边的纪清妍咬碎了牙。

俞氏则坐在老夫人的旁边,在另外一桌。

和纪清妍坐在一起的,穿着水蓝色烟云蝴蝶裙的是许月蓉,她生了一张标致的瓜子脸,五官秀美,不说话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倨傲。

许月蓉是许国公嫡次女,也是纪清妍的表姐,定的是刘尚书的嫡子刘曲明,今年刚考上了举子,年轻有为。

坐在旁边的还有二房的嫡女许月馨和庶女许月宁。

柔安和她们都认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拍拍表妹的手,许月蓉首先发难。

她看向柔安掩唇一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清妍妹妹,你们家的三姑娘想是没参加过正经席面,连位置都坐不对呢。”

那是留给吴仪制家的小姐的,只是她一坐,就把人挤到下首去了。”

桌上的小姐们都静默着不说话。

“是啊,三妹妹。”

纪清妍也蹙起眉毛帮腔,“你怎么能坐那儿呢。”

“知道的还当你岁数小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纪侯爷和吴仪制有什么龃龉呢,故意慢待吴家姑娘。”

许月蓉讥讽的话,让场面变得微妙起来。

话音一落,离得近的旁边桌上的女眷也都开始窃窃私语。

柔安环顾了一圈,那位吴姑娘原本没什么表情,听见这话后果然面色不悦,随即微冷的目光向她看来。

好一招借刀杀人,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父亲和吴仪制皆为同僚,许姑娘需慎言。”

许月蓉颇为不以为意。

一旁的粉裙女子许月馨,上赶着讨好,特意添上一句,“要不是说庶女呢,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许月宁肩颤了颤,将头埋的更低了。

柔安只当没听见,落落大方地站起来朝吴姑娘颔首,“吴姐姐别见怪。”

转头注视着许月蓉,一字一句道,“只是许姑娘。”

“这个座位背靠水桥栏杆,早前布置的时候就怕惹了女眷恐慌,特意将它留出来了。难为您了,还能盯着家的座次说话。”

“那你也不该将吴小姐安排在下首。”许月蓉不依不饶。

柔安凛冽的笑意不达眼底,“谁说那是下首?”

“这桌是偏圆形的异形桌,进门为主,左右为大,吴小姐坐的正是上座。”

众人一愣,低头看过才恍然大悟。

柔安的目光瞬冷,“作为亲眷,许姑娘来观我二姐姐的礼,侯府求之不得。只是您作为客人,挑拨我家和吴仪制家的关系,是何道理?”

看着和许月蓉坐在一起的纪清妍,吴姑娘也反应过来了,“是啊,我父亲一向和纪侯爷交好,你今日是故意拿我当枪使吧!”

一连番的问题问的许月蓉面红耳赤,答不上话。

有几位观了全程的贵妇人们则摇头,连带着看向许家人的眼神都变了。

脸上挂着强笑的纪清妍上来圆场,“姐妹之间,都是误会,话说开了就好,吴姑娘和三妹妹不必当真。”

“兰心,快去看看菜品准备的如何了。”

能坐在席上的女眷都是人精,打着哈哈互相调笑几句就盖过去了。

一道道菜摆上桌,正宴开始了,许月蓉等人才慢慢活络起来。

吴姑娘和同她交好的姐妹,脸上都是淡淡的。

柔安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盯着面前自己喜欢的菜,喜欢就吃两口,不喜欢的则看都不看一眼,和她做人的准则一样。

可她不找事,不代表事儿不来找她。

正厅那边叫人上了一壶洋莓果子露给这边,说是小姐们恐喝酒失仪,喝个果酒助助兴。

洋莓在大邺朝属于稀罕的东西,之前都是御赐之物,近些年才随商船引进了来培育,但很不好养活,更别提做成果子露了。

所以小姐们都很期待。

纪清妍也扬眉吐气,将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还没等她说上话,就听见讥讽的女声响起。

“先给纪三姑娘满上吧,就当本姑娘给她赔罪了。”

如报复般,许月蓉拿出了自己高门嫡女的派头,坐的直直的,指挥着纪清妍的丫头。

但她忘了,这是纪清妍的主场,她们都是来作陪的。

纪清妍的脸色说不上难看,也是挤出来的笑,在中间周旋,“表姐说笑了,我家三妹妹也是叫你一声表姐的,咱们姐妹之间需说赔罪这么严重的话。”

“兰心,去吧。”

柔安阻止了兰心倒酒的动作。

她含着一抹浅笑,故意对着纪清妍说,“多谢许姑娘美意,只是我酒量太差,滴酒就醉,否则一定敬您。”

这时忍冬突然急匆匆地过来,在柔安耳边焦急地说着什么。

柔安猛地转头看向俞氏的方向,发现阿娘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纪清妍也看见了,她翘起嘴角,不动声色的给许家几个姐妹递了个眼神。

“呵呵,说什么喝不得酒。”许月馨笑了下。

接着是咄咄逼人的质问,“纪姑娘不肯赏脸喝酒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姐妹?还是说纪姑娘的度量如此狭小,担不得我们的赔罪?”

柔安深吸一口气,让忍冬找些可靠的人先走一步。

她端起一旁的茶碗喝了个干净,杯口向下扣在桌上,“纪三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烦请许家几位娇客以后别来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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