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为内阁首辅,当然知道其中利害,上前拱手,刚要说话,却见朱常洛一晃脑袋道:“朕乏了。”

王安赶紧伸出手臂,一边搀扶朱常洛,一边高喊道:“皇上有旨,摆驾回宫了。”

回到寝宫,朱常洛马上命王安将其余人遣走,自己一头栽在龙床上,恨不得要把这一辈子的觉给直接睡够了。

这一觉,朱常洛睡得昏天暗地,清醒过来,竟然是脑瓜子嗡嗡的。

用过一些粥点(王安亲自监督做的),王安很小心告诉朱常洛,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了。

有一些奏折,需要马上处理。

朱常洛让王安呈上来,一一翻看。

其中,有刘廷元三人的自辩奏折,言其三人去翊坤宫,并非私自结交后宫,而是考虑到皇帝病重,而郑贵妃所生福王朱常洵一直没有就藩,为确保郑贵妃和福王不生事情,进宫规劝福王就藩的。

还有几封奏折,是内阁大员给刘廷元三人证明的,言规劝福王就藩,乃是众臣商议之后,为维系朝廷稳定大计,特派三人去翊坤宫的,请皇帝不要误会。

还有一份,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上言其接到旨意,马上组织人手进行调查。

从太医院查到的记录上看,当日太医刘元确有为皇上诊治记录。

不过,刘元报上的诊治记录,清楚记载了皇帝脉象凝涩,阴虚火旺,寒湿侵五脏,数凶险之症。这,就符合了崔文升所讲皇帝大恙之言。

至于刘元其人,确是接到家书,跟太医院告假,返乡处理急事了。为确保其人其事跟太医院所记载误,已经派人手赶赴刘元家乡,待调查清楚,再行上报。

崔文升因为知晓太医院对皇帝的诊治结果,全权接手皇帝饮食用药,也就在其职责范围之内了。

至于殴打王安,实在是因为怕耽误了皇帝病情,情急之下才做出的事情。

崔文升出现在翊坤宫,是因为郑贵妃十分关心皇帝圣体状况,招崔文升询问,也在情理之中。

朱常洛看罢勃然大怒,朝臣说的,或许是实情,但去翊坤宫,绝对不仅仅是规劝郑贵妃让福王就藩那么简单。

因为万历帝朱翊钧宠信郑贵妃,郑氏外戚被封赏数,他们掌握的朝廷各种肥缺位置,早就到了遭人恨的地步了。

而且,郑贵妃在朱翊钧崩后,不顾自己不是皇帝生母,闹着讨要皇太后封号,确实是让皇宫内外,都感觉不堪。

朝臣劝导郑贵妃要以大局为重,只是表面现象。

朱常洛知道的是,逼福王就藩,劝郑贵妃不要闹,不过是个引子,陈明利害,许以好处,让郑氏外戚一族让出一些位置,把自己派系的人安插上来,才是目的!

虽说朝臣这么做,削弱外戚实力,确实是对朝廷有好处,可这是绕过皇帝进行的私下交易,根本就没把皇帝放在眼里啊。

出于私利,朝臣糊弄皇帝也就算了,锦衣卫指挥使,私底下可是皇帝私人扈从啊。

说句不好听的,锦衣卫就是皇帝豢养的鹰犬,让你做事,那是皇帝说什么就得干什么,让你调查崔文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查来查去,竟然是一切都没有问题,你好好大家好,皆大欢喜啊!

所有人,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给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号称是俯瞰众生,代天御万民的皇帝,却不得不做一个冤种,接受这“无懈可击”的结果!

朱常洛抑制住了将奏折掷地的冲动,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为皇帝,自己的意志得不到贯彻执行,在旁人看来,是不可思议。

然而,在朱常洛所处时代背景下,又是非常正常的。朝中大臣派系林立,隐隐有和皇权分庭抗礼之势。

虽然明面上皇权是至高无上的,但皇权必须以朝廷这个机构才能得以实现。

具体到落实一件事情,成集团性质的团体,是有能力找无数借口阻碍,甚至拒绝的。

朱常洛想收拾郑贵妃姐弟,确实是有个人恩怨在其中。但皇帝上位,收缴外戚权力,也是情理之中,甚至是必要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看似人走茶凉,实际上,是维系稳定的特别必要!

可现在,非但朝臣靠不住,连锦衣卫都靠不住了!

特么的,这皇帝不好当啊!后宫谋命,朝臣谋权,谁也没把皇帝的利益放在眼里啊!

好吧,既然大家各有所想,那就为所想的,付出代价吧。

谋命的,看看谁先死,谋权的,看看你能不能吃得了兜着走!

朱常洛慢慢平静下来,再看看骆思恭的折子,合上,轻轻在手里把玩几下,自语叹道:“是该找条好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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