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比小时候更不爱说话了,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为了避免尴尬,顾盼只好闭着眼睛,假装打盹。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他突然提醒了一句:“你书包里有鸡蛋。”

顾盼连忙翻书包:“你饿了吗?”

他说:“你吃。”

也不饿。”

就又陷入了沉默。

后面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

顾盼也只好扭着头看窗外的风景。

以她的矮个头,这个角度眼角余光只能瞄见他的下巴,仰着头瞄,那就偷窥的太明显了。

她很想找点话聊,又不好意思一直唱独角戏打扰他。

所以……她意识的一直瞄着他的下巴和喉结,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成了移动背景图。

途中不停地有乘客上下车,将近三个小时,到达县城。

这会儿车上没那么挤了。

终点站在龙淌镇,她不用转车,属于城镇居民,下车走路最多十五分钟到家。

到县城站点了,一直看窗外风景的人,这才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向她。

到了,你注意安全。”

这句叮嘱是客套的、是拒人千里的。

顾盼心底涌起了一股茫然若失的感觉,连忙站起身,给他让道。

“那……再见。”

“嗯。”

在县城下车的人挺多。

他随着这波人一起下了车,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盼没来得及挥挥手,大巴再次启动了。

她急忙挪到车窗边他刚才坐过的座位,歪着头朝车后看。

他已经融入了人海中,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家里安装不起座机电话,跟远方的亲人全靠书信往来,若是不知道对方的地址,茫茫人海弄丢一个人真的很容易。

回镇上的这段路程,也就半个多小时,顾盼突然生出了孤独感来,自己都骂自己莫名其妙。

独自在市里上高中一年多了,一周回一次家,不是经常独自坐这趟大巴吗?有啥好孤独的?

她陷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里,很快到了终点站。

一下车就看见两个来接她的人。

“闺女,回来啦!”

“姐!姐!”

她老爸顾大成,她弟顾安。

她顿时一扫萎靡,蹦跶下车,撒欢的朝着他俩跑去。

“爸爸!安安!我好想你们啊!哈哈哈……”

顾安只比她小一岁,老妈当年生下她,坐完月子,接着就怀上了这小子。

十五岁的小子今年猛窜个头,比她高壮多了,嘴里喊着姐,半点没把她当大姐大。

顾安抬手就把她夹在了腋下,一脸得意。

“奶奶和老妈把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半小时前那趟车上没见你,还以为你今儿挤不回来了呢!我正跟老爸商量,要不要去市里接你,顺便去玩儿玩儿。”

顾盼白了他一眼,很不给面子的戳穿他:

“你是想去市里玩儿吧!别想了,今天人好多,乖乖在家呆着吧!”

老爸挥开臭小子的胳膊,拿了她肩上的书包。

“闺女饿了吧!赶紧回家吃饭。”

她像只尾熊似的往老爸胳膊上一挂,猛撒娇:

“是好饿了,我都没洗脸没刷牙就去挤车了,人可多了,挤一身臭汗,难受死了。”

“那赶紧回去洗。”

老爸把她的书包往顾安手里一塞,拉着她就走。

顾安单肩挂着她的书包,蹭在她另一边,把胳膊一伸,意思要她挽着。

哎!矮个子的悲哀,只能当高个子的挂件。

左边老爸,右边老弟,她夹在中间显得更矮小了。

她离家一周,刚回来绝对是迎接祖宗的模式。

老爸老弟俩粗心爷们儿,没发现她身上有啥不对劲,进门奶奶和老妈就发现了,追着她好一通询问:

“盼盼,你身上这衣服哪来的?”

“乖乖,这衣服是新买的吗?好看,比奶奶做得好。”

“这料子还可以,多少钱买的啊?你身上钱够买衣服?”

“哎哟!这才几天,丫头咋又瘦了?这收腰型的衣服,腰都没一把面粗了,学校的伙食很差吗?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老妈一句,奶奶一句。

顾盼脑袋嗡嗡响,毫无插嘴之力,求救的看向了老爸。

顾大成接收到闺女求救的信号,连忙插嘴:

“好了,丫头急着坐车回来,还没洗脸刷牙呢!赶紧去洗洗,马上吃饭。”

一听这话,奶奶和老妈立马嫌弃上了。

“哎哟!你个小脏鬼,不洗脸不刷牙咋好意思坐大巴的?”

“小姑娘家家的,不讲究,快去洗。”

顾盼吐了吐舌头,拔腿就溜。

“奶奶妈妈,我马上去洗啊!”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衣服的来历。

昨晚的事不敢说,父母和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放心她独自上下学了。

父母平时工作忙,奶奶年龄大了,又晕车的厉害,要是每周都往返市区接送她,那真的太辛苦了。

她磨磨蹭蹭洗漱完,换了条奶奶做的白色碎花连衣裙。

把那件白衬衫和内衣裤洗了,做贼似的悄悄挂在二楼睡房的窗口。

“姐!吃饭啦!都喊你几遍了,咋这么磨叽呢!菜都凉了,已经一点半啦!”

顾安急躁躁的冲着楼上吼。

吓顾盼一跳,手里的小裤头差点从窗口掉楼下去。

“听见啦!来啦!”

“快点的!为了等你,都还没吃早饭呢!饿死我了,饿死了……”

臭小子靠在楼梯口,嘴里喊着‘饿死了’,把她书包里的四个茶叶蛋全剥了吃了,地上留给她一堆壳。

他指了指蛋壳,很不要脸的吩咐道:“姐,待会儿扫了啊!”

顾盼追着他就是一顿捶。

“啊啊啊!臭小子!你没给我留一个啊!这茶叶蛋我都舍不得吃,是洛……”

哎!算了,弟弟只有一个,打死了不划算。

饭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

对此,顾安不敢有异议。

因为他不听话,今年本来应该读高一的,他死活不读了,硬要跟着老妈去砖厂做零工。

老妈两块钱一天,他这小工半价,一块钱一天。

他是宁愿吃生活的苦,也不吃学习的苦。

砖厂离家近,他每天在家吃饭,顿顿挨骂。

好在饭桌上奶奶和老妈没抓着问那件衣服的来历,不停地往顾盼碗里堆菜,恨不得一顿把她喂个二百五十斤。

饭后,趁着奶奶和老妈刷锅洗碗去了,顾盼连忙抱老爸大腿。

“爸爸,我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啊!那件衣服是我借钱买的。”

顾大成一脸享受闺女撒娇,心软的一塌糊涂。

“借钱买的就借钱买的呗!多大点事儿,说明我们家小姑娘长大了,爱漂亮了……”

这样说着,顾大成朝灶屋的方向瞥了眼,接着在闺女耳边很小声的吐槽:

“你奶奶做的衣服确实没买的好看,说吧,借了多少钱?老爸给。”

顾盼耷拉着秀气的眉毛,可怜巴巴的报出个很坑爹的数字:

“我买那件衣服和两套里面穿的小衣裤,一共十七元,再加上昨晚打电话一元,一共欠了人家十八元。”

她索性把住旅馆、买扑克牌、四个茶叶蛋的钱,全加在了买衣服上。

听完这数字,老爸的脸色微微僵了下。

“傻闺女,你这是被坑了吧!就那衣服要十几块?那老板也太不厚道了,学生娃娃的钱也骗。”

顾盼脑袋使劲儿在老爸胳膊上蹭啊蹭,弱弱地撒娇:

“爸爸,您别生气啊,我就是看见好几个同学穿着好看,当时脑子一热,没讲价就买了,我真的太喜欢那件衣服了……”

老爸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是秒投降,抬手轻轻戳了下小脑袋,嗓音压得低低的说:

“好好好,老子闺女喜欢就好,不就十八块嘛,老子给得起。”

顾盼做贼似的瞄了眼灶屋的方向,小声征求建议:

“爸爸,奶奶和妈妈待会儿问的话,我该说多少钱呢?”

顾大成想了想,小声给出个数字:

“咱最多说七八块啊,上了十块估计都得挨唠叨。”

父女俩正密谋着,顾安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插了句嘴:

“别忘了,咱们家两位‘财政部长’都会做衣服,老裁缝了。”

父女俩被吓一大跳。

老爸扬手就要揍人:“你个小兔崽子,走路没声音吗?”

顾盼抬手猛拍胸口:“呼~”

顾安躲开老爸的攻击,嬉皮笑脸的给出个数字:

“小的冒死谏言啊,最多五六块,可免唠叨之酷刑。”

于是乎,父子仨达成了共识。

最多说六块,不能再多了。

老爸悄悄掏了十元私房钱,坑了臭小子八元搬砖辛苦钱。

而后,顾盼底气十足的向两位‘财政部长’汇报了六块,免去了一顿唠叨,加上那一块钱的电话费,给了她七块。

她心里计划着,被他救了一命,至少得请他下个馆子吧!钱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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