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不断传来激烈的人声，但丁一始终只字未发。
最后他只说“我知道了”，就干脆地掐断了来电。
他松开领带，神情似有几分倦淡。侧脸在城市冷峻的光影之间忽明忽暗。
“又见面了。”他转过身，对常希音说。
常希音有些诧异，或许以为他不是会主动搭讪的类型：“是啊，又见面了。”
“下次应该跟我爸爸说，不要再来这家餐厅吃饭。”她开玩笑地说，“老实讲，这里的菜也做得很一般，名气大而已。连吃这么几次，我都腻了。”
“还有下次吗。”他语气平板，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这又不取决于我。”常希音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对方静了静，突然说：“你今天很漂亮。”
她愣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寡淡，太平静，反而像只冷冰冰的钩子，轻轻在她心口挠了一下。有点勾人。
常希音微微抬头：“你喜欢？”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因为背着光，轮廓更似雕塑一般的立体，视线也冷得缺乏生气。
“更喜欢上次。”他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换一个人，说这句话总该有几分冒犯。
但很奇怪，同样的内容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显得客观公允。
常希音大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八号不懂欣赏。”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前襟精致的白色山茶花胸针。
“跟八号见面不顺利吗。”他又问。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
常希音没好气地抬起头：“别提了，要不是他，我今天怎么会这么惨……”
”怎么了。”对方微微挑眉。
好像终于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
起先她只想公正地讲出事情原委。谁知道越说越气，她索性将八号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通。
对面的男人始终很有耐心地听着。
她更受鼓励。
“对了。”她想起另一条罪状，“他的微信头像也很……”
“很？”
“无法形容……我给你看。”
常希音拿出手机，微信滑到自己和八号的聊天记录。
八号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冒着红光的电子眼，冷冰冰的，一眼看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
男人说：“这是《2001太空漫游》里的机器人HAL。”
常希音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也知道？”
“我喜欢看科幻片。”他语气自然。
常希音不疑有他：“好吧，我对2001没意见，这部电影确实经典——但是，跟一只红色电子眼聊天，不觉得瘆得慌吗？”
虽然说，她也没跟他聊过天。
八号从来不理她。
“……不知道他的员工是怎么忍受的。”她补充道，“也许他就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老板，喜欢随时随地监视员工，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
男人笑了笑。
“不会真是个AI吧。”常希音继续胡言乱语，“我来测试一下数据。”
她盯着那只电子红眼，玩心一起，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发送成功了。
常希音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
什么情况？
他什么时候偷偷把她加回来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先把这条消息撤回，不要让八号注意到。
然而对方像是正守着微信一样，屏幕只静止了不到一秒，就冒出一条新消息。
【？】
红色电子眼也向她发来一个问号。
常希音：“……”
她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
也许只是什么复制粘贴的AI——她这样自我安慰道。正常人谁会第一句话发个问号过来。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秒钟后，又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八号：上次很抱歉】
这回复就太像人类了。
常希音如遭雷击，手机都差点摔出去。
“他居然……跟我道歉了。”她难以置信地说。
男人似乎也在回工作消息，听到她的声音才抬起头。
“那你心情好点了吗？”他语气很温和问。
常希音没说话，还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里。
他问她打算怎么回复。
“怎么回……”常希音重复这几个字，慢慢回神，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也随之提振了起来。
她嘴角上扬，重新笑得春光明媚：“我肯定要把他删了呀。”
常希音低头，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删除联系人——确定，没半点犹豫。一边笑得更开心。
现在，轮到亲爱的八号去面对那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