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林弥颂梦到妈妈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这是她回京城后,第一次梦见了妈妈。

梦中的她们,在老房子,母女俩亲昵地躺在沙发上,面前矮几放着冰冻后的西瓜,冒着滋滋冷气,空调嗡嗡发出响声,释放出冷气,驱赶屋内的燥热,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赤红的太阳斜挂在城市上空一角,迟迟不肯退场,尽力散发余温。

可当她侧过头,原先位置早已没有了妈妈,连压痕都不曾出现,仿佛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

她起身往外跑去,喊出“妈妈,你在哪里”,可仿佛失了声,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赤脚站在门口,太阳的余晖模糊了她的双眼,眼前一片猩红。

猛然睁开双眼,清晨耀眼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在床上,原是昨天没有把窗帘拉紧,光在昏暗的房间拥有了形状。

藕粉色的被子,藕粉色的窗帘,藕粉色的衣柜……满目皆是粉色,10岁以后,当她发现自己不再是小公主,连粉色也喜欢不起来了。

她起身把窗帘拉紧,回到床上,没有继续睡,而是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膝,脑袋埋在膝盖上,直到门外敲击声响起。

她真的好想妈妈。

妈妈,小颂想你了。

“林弥颂,还不起来啊,都多少点了。”是女人的声音,她不想听见,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双手捂住耳朵,门外嘟囔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入了她的耳朵,令人生厌。

“真的是,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庭安,叫她了哦,是大小姐自己不理。”女人没有丝毫压低嗓音,接下来是男人的声音,“小颂,小颂,起来了,别迟到了”。

男人重重地拍着房门,砰砰的声音,玻璃窗仿佛都震动了。

“起了,我马上起”。林弥颂忍不住掀开了被子。

她昨天接到了爸爸林庭安的电话,让她一定要回家,要是不回来就是大逆不孝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让她拒绝不了,因为他们全家受邀出席一个世交家里的婚礼。

她在这个家住的时间很短,17岁住了一年,上大学之后,基本没有回来过。

那对男女是她的爸爸林庭安,一个富有的企业家,算是中年发迹起来,以及企业家的现任妻子,一个虽已年过40,仍风韵犹存的美艳女人——夏茹,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三。

虽然夏茹一直强调自己是先来者,自称是林庭安的初恋情人。但林弥颂父母认识之前,他们早已分手。

而,林夏雅,林庭安和夏茹的女儿,只比林弥颂小六个月,这就是林庭安背叛妈妈苏延若最有力的证据。

苏延若离开那年,林庭安终于老来得子——林夏风,如今七岁。

风雅颂,真是名字的好由来,孩子的名字原是倾注着父母的拳拳爱意。

林弥颂,也是一样,“颂”是父母希望她一生前程似锦、吉祥如意,“弥”则是父母爱意的深深弥漫。可现在,再看林夏雅、林夏风,到底谁和谁才是一家人?

17岁那年苏延若离世后,林弥颂被林庭安接回,一进家门,所有人都围绕着这个婴儿——林夏风,逗弄他,满是幸福的氛围。

可接她回来只是家里的司机,更是没有人注意到门口那个拎着笨重行李的单薄少女。

至于这个女人为什么同意她回来,可能是生下儿子后,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站稳了脚跟吧。

她瞥见门口的少女,满脸还是幸福的模样,却向其投之轻蔑的眼神,后继续逗弄她的儿子。

后面是经过的阿姨发现了林弥颂,那时,抱着儿子的林庭安是怎么和她说的。

“小颂啊,来了,今天弟弟不太舒服,爸爸忙过头了,才不能接你回来”。

他略有愧意地轻颠怀里的小孩,不知是否想起了他初为人父的喜悦,第一次抱起林弥颂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对待举世双的珍宝。

洗漱完后,林弥颂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有着琳琅满目的衣服,粉嫩的公主裙,鹅黄色的蛋糕裙,黑天鹅似的晚礼服等等。

林家发达之后,每次换季,公司名下的服装店,都会有专门的人重新置换衣柜里的衣服,当季的最新款。

林弥颂从里面挑出一件洁白的连衣裙,衣领是荷叶状,腰线收得很好,展现出女性曲线的柔美,显得她的腰盈盈不可一握,裙子的下摆刚好到脚踝处,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

平时在校,林弥颂上身的都是平价的牛仔裤和白色体恤,很少穿名贵的衣服。

也难怪昨天林弥颂回来,夏茹上下打量她,眼皮上抬,似是嫌弃她一身打扮的寒酸,也不曾想想自己农村出生,当初就是一身布衣,还带有不少补丁。

林庭安也叮嘱了她,第二天要换得体一点的衣服。

穿好衣服,林弥颂看向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身材消瘦,不过满脸冷漠,眼里尽是清冷倔强。

林弥颂的长相随了母亲,典型的鹅蛋脸,更衬清冷的气质,尤其是白皙的皮肤,阳光照射下,泛着光芒,脸上的绒毛都可以细数,和苏延若一样,妥妥江南清冷美人。

她走下楼去,林庭生他们正在吃早饭,林庭安抬眼看见大女儿,印象中还骑在他肩膀上粉雕玉琢的女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爸爸,早上好。”

“过来吃早餐吧,小颂。”林弥颂坐在了桌子的一角。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林夏风过来拉住她的椅子,昨天她回来的晚,林夏风早已睡下,就没有见到她。

“小风,没有礼貌,这是姐姐。”

林庭安佯装生气地说,他十分疼爱这个儿子,平时都是温声细语。

“小颂,你好久没有回来了,小孩子记性差,以后常回来,小风就会记得你了。”

“才不是,我姐姐是夏雅姐姐,妈妈,她是坏人,她要抢走我的爸爸?”

夏茹这才悻悻开口圆场,“小风,回座位坐好。”

这场小冲突才结束了,看着餐桌上的人,倒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但林弥颂,连和这个女人在一个餐桌吃饭都难以下咽,令人窒息。

可林弥颂也期望父亲的一丝温情,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庭安,下个月,小雅旅游结束就要回来了,小风,高兴吧,姐姐要回来了”。

“妈妈,姐姐真的要回来了?耶···耶···耶,姐姐要回来了,她肯定会给我带礼物,我要奥特曼,奥特曼。”

说着,林夏风还朝林弥颂抬起下巴,发出“哼”,像在告诉她,林夏雅回来了,他的姐姐回来了,你要赶紧滚出这个家。

“那等她回来了,直接进公司,我给她安排好职位。”

“你先别着急,小雅说要靠自己的能力,不想靠爸爸,你还不清楚她,以自己的才能肯定可以进林氏集团,庭安你不要给她开后门,女儿会生气的。”

“行,有志气,小雅是我林庭安最大的骄傲。”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看向林弥颂的方向,发现她没有什么表情,才将提起的心悄悄放下。

之后,继续了下个话题。

“说到今天参加的婚礼,新娘的哥哥,傅之境,真是个商业天才,我商海沉浮近20年,也不得不佩服他啊。”林庭安感叹道。

夏茹接着说,“那还真是,看现在傅氏集团的规模,可比他父亲时扩大了10倍。”

“是啊,傅之境才用五、六年,傅大哥可是花了三、四十年,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林庭安点了点头回应。

对于傅之境,这个经常出现在财经周刊的名字,林弥颂也是略有耳闻。

林夏雅从小到大,成绩优异,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在国内读完高中后,考上了英国剑桥大学。

那年暑假,林庭安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升学宴,在亲朋好友中不知挣了多大的面子。

林庭安自己从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出身,虽说经商后改变了命运,但是教育出一个考上剑桥的女儿,那可谓不同凡响啊。

林夏雅今年大学毕业,毕业旅行就是环游世界,她这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想和林弥颂争,争强好胜,所有的事情都力求极致。

而林弥颂目前读研,研一刚刚开学。

她本科考回了母亲的故乡临江市,去了母亲长大的鱼米之乡。

为这个填报的志愿,父女俩大吵一架,大学四年,父女关系也是如履薄冰。

18岁,上大学之后,林弥颂脱离了这个家,没有再收林庭安一分钱,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挣。

林弥颂在那个陌生的,但经常出现在母亲言语中的城市,生活了四年,想象着母亲曾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10岁那年,父母的婚姻轰然倒塌,她与苏延若却还生活在京城,看着母亲在伤心之地郁郁寡欢,曾问过苏延若:

“妈妈,我们离开帝都吧,我们去南昭,去找外公外婆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吧,妈妈。”

“小颂,妈妈没脸回去见你外公外婆了。”苏延若似乎想起了什么,泪水潸然而下。

她一直想自己一定要过得很好,很幸福,才能让父母安心,她不愿在父母面前伤心。

苏延若,当初嫁给林庭安,父母都不同意。

当时的林庭安,不过是一个当兵出来的穷小子,而苏家书香门第,苏家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但苏延若还是不顾父母反对义反顾嫁给了林庭安。

虽说苏家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但还是拿出老底,为女儿置办嫁妆,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过得好一点,林庭安最初的创业基金也是靠这一笔嫁妆。

苏延若,在发现林庭安出轨后,虽伤心欲绝,也曾一度挽留。

可当发现,他们早已有了私生女,而且只比自己的女儿小六个月,这是多大的羞辱,自己尚在孕期,丈夫就和外面的女人乱搞。

她崩溃了,一不眠后,立即与林庭安办理离婚手续,唯一的条件就是女儿,她什么也不要,那时候林庭安的事业已经蒸蒸日上了。

苏延若一分都不要,只拿回当初父母投资的部分。

但是之后,苏延若还是留在了京城这个异乡,身体越发不好,她白发苍苍的父母也曾要接她回去,但她都拒绝了。

她一生都被困在了京城,她把伤心都留在了这个地方,不去沾染充满美好回忆的临江。

她对爱情婚姻最美好的回忆也在临江,她与林庭安在南昭相识,相爱,在那里成婚,生下了女儿,梧桐树下、江河湖畔一家三口曾手牵手散步,后面林庭安为了事业的发展,一家人才搬到了京城生活。

母亲离开之后,林弥颂来到了临江上大学,抱着母亲的骨灰,把母亲送回了这个日思想的故乡,也留在了这里陪她。

可后面,临江也成了林弥颂的伤心之地,成为了她想要逃离的地方。

她逃离回了母亲的伤心之地,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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