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病重,许久不曾下床了,这些时日都是在房中独自用膳。以前老爷倒是时常会来陪伴太太,但是近来老爷似乎特别忙,离家数月都不曾回来。

太太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晚膳吃的很少,正当绘玲想开口时,王嬷嬷端着药进来了,绘玲只得退到一旁。

太太看着药,没说什么,端起来便一饮而尽。绘玲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只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王嬷嬷笑弯了眼,“夫人看着精神较之前好多了,再养些日子,身体肯定会好起来的。”

太太没说话,只是挥挥手,让王嬷嬷退下了。王嬷嬷走后,绘玲扑到夫人面前,急切地说,“夫人,快把药吐出来,....”

太太却推开绘玲,招招手,春纤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壶,太太便将藏在口中的药全部吐了进去,又仔细漱了漱口。

绘玲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太太抬手让春纤退下,才对着绘玲笑了笑,“怎么了,不是有话要对说吗?”

绘玲这才想到自己的目的,小声道,“太太,我昨晚发现王嬷嬷在鬼鬼祟祟地埋药渣,担心这个药有问题,所以....”

太太却是一副了然模样,她用手帕拭了拭嘴角,“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为何不告诉老爷?”绘玲更奇怪了。

太太半倚着床栏,眼神幽幽,向绘玲招了招手,绘玲便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太太摸了摸绘玲的头发,“小玲你还太小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已自知时日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清弘了。清弘那孩子并不太容易和旁人亲近,却和你意外投缘。他每日清晨都会教你识字,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绘玲瞬间满脸通红,瞪大了双眼,“您都知道?”

太太笑的引来一阵咳嗽,“要不是我交代过,你以为你们真能逃得过这院里这么多双眼睛吗?”

“那您……”

太太顺了顺气,“清弘能交到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陪不了他太久了。小玲,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绘玲赶忙道,“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

太太拉着绘玲的手,“你能不能替我陪着清弘长大。”

绘玲有些犹豫,“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能做些什么呢?”她有些困惑,顾清弘作为顾家少爷,哪还需要她陪着呢。

“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小玲,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太太紧握着绘玲的手,眼神坚定。

绘玲看着太太,答应了下来,“我一定会陪着他长大。”

太太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那我便能安心去了。”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绘玲急忙上前,轻轻拍着太太的后背,看见手帕上一片猩红,慌乱道,“太太要不去请外边的大夫看看,听说城东那边有大夫是从国外回来的,也许他有办法治好呢。”

太太摇摇头,“这个病不是好不了,是有人不想它好罢了,已经太晚了。”又从手腕褪下一个玉镯,戴在绘玲手上,“这个玉镯是我最爱也是最珍贵的了,你好好收着,到了非常紧要的时候它会帮你们渡过难关的。”

绘玲再次失眠了,她躲进被窝,手里紧紧攥住手玉镯,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翠色玉镯在朦胧的月色下似乎泛着莹莹的光。

绘玲并不懂玉,不知道也不在意这玉镯能值多少钱。只觉得这枚玉镯就像是她对太太的承诺,实在太重了,她不知道能否戴的了。她并不是不愿意陪着顾清弘,而是怕自己的能力保护不了他。

她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只希望太太能再多陪顾清弘一些时间。

绘玲将玉镯用手帕仔细包好,藏在了她的小木盒内。这个小木盒是她小时候赵妈用几块木头块做给她的,外头还有个小小的铁锁,里面锁着的都是绘玲珍视的宝贝。

然而上天并没有听到绘玲每日的祈祷,在一个寒风凛冽的雪夜,太太还是走了。

绘玲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窗外响起阵阵哭嚎,她立马穿好衣服,冲了出去,当看到东苑已经挂上了白色灯笼时,眼泪瞬间滑落。

太太是这大院为数不多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在东苑的这两年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光。想到永远都见不到太太了,悲伤压的绘玲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靠在门口,泪光朦胧中,在拥挤的人群中似乎看见了顾清弘的身影。但是绘玲并不敢上前,黎明前的东苑,现在虽然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但绘玲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她仿佛陷入了尽深渊。

太太的葬礼办的很是隆重,老爷几次哭到晕厥,绘玲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吹吹打打喧闹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大年前夕彻底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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