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明亮，可却照不暖这室内。
何玲回来的时候推开门看到的便是云窈在喂季言喝汤。
这样的画面她曾经也见过，不过身份发生了对调。
季言大云窈一岁，相处之中常常充当着照顾人的那一方。
以前两人相处的一帧帧在眼前浮现，如今这一幕看着岁月静好，美好的表皮下却千疮百孔，何玲鼻头一酸，眼泪又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几天流的泪太多了，愈发受不了刺激。
一同来到医院的顾建鸿揽过妻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哭了，孩子看见了也该难受了。”
两人不忍打扰，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最先发现他们二人的是云窈。
喝完汤，房间便越发安静了。季言不想说话，云窈也不知道怎么说。顾父顾母来的时候云窈听到了声音，她刚站起身便被季言拉住了手腕。
云窈垂下眼看着那紧紧攥着她的手，视线渐渐移到了季言紧抿着唇、蹙着眉的脸上。
心忽地软了下来，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需要，这对云窈来说，有些新奇。她软下声音，“我不离开，是我爸妈来了。”
季言没有松手，而是转头看向门口，眉目渐渐平和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动静，顾父顾母快步走了过来。
顾建鸿在病房里跟季言说了一会儿话便寻了个借口将云窈喊了出去。
季言抬眼看向门口，云窈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曾经清润的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他碰了碰自己的心口，那里一抽一抽地疼的厉害。
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就好了……
他一个废人，能留得住什么吗？她是不是依旧会离开……
云窈知道她爸爸要跟她说什么，但顾建鸿说的时候，她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安静地听他说完。
顾家与季家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季家夫妇死后，顾家夫妇对待季言跟对待亲生儿子一般，但再对季言好，他们也更在乎自己的女儿。
对于季言，他们可以帮忙照顾，但是让女儿依旧跟季言结婚，他们很难接受。
虽然心疼季言，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也痛心，但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宠着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哪怕现在云窈愿意和季言在一起，以后呢？
他们不是嫌弃季言，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唯一的女儿跳入一个坑啊.……
没了一条腿不是说说而已，现实远比想象中的残酷，谁也不能保证生活不会出难以解决的状况。
对于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顾家夫妇也了解，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季言在照顾云窈，现在身份互换，且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远比照顾一个普通人困难，他们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儿受得了吗？
而且万一……万一这两个孩子以后有谁后悔了，受不了了……
他们作为父母，不能不考虑这些。
“小窈，听爸爸的出国吧，你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云窈安静地听完，她垂下眼，摇了摇头。
“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些天，我也想了许多，想你和妈对我说的话，想言哥的腿，想他对我的好，想我们之间的感情……”
云窈抬起头，眼神认真。
“我也想过如果我和言哥结婚的话，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想了许久，我现在不能跟你和妈保证以后决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不管言哥，不陪在他身边，我绝对会后悔，哪怕我出国，我也不会过得好的。”
……
……
在季言出事住院的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顾母在旁侧照顾他，这么长的时间，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都有些熬不住了。
而那场交通事故的后续事情则是顾建鸿在处理。
云窈并未完全说服顾建鸿，但顾建鸿也没再强制要求她出国，他叹了声气，没再多说什么。在医院待了一个多小时后，顾建鸿接了个电话后便回公司了。
云窈看着一直在帮忙的何玲，注意到了她眼下的青黑，还有憔悴了许多的面色，拉住了她的手。
“妈，这些天你也累了，换我来照顾言哥，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顾母笑了笑，“小窈长大了，会照顾人了。妈不累，你不用担心，我留在这里帮你，多一个人，你也轻松些。”
他们之前想过请护工，但季言的情绪一直不稳定，顾母便歇了这个想法，她平日里事情也不多，便亲身照顾季言，心里也安心些。
云窈看着她眉眼间不自觉露出的疲惫，依旧坚持将顾母劝回了家去休息。
病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季言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云窈一回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作为主神的妹妹，她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也不需要照顾什么人。虽然哥哥不靠谱，但除了小时候总喜欢弄哭她，很多时候也是宠着她的。
在云窈的记忆里，她也曾到过一些小世界，却没有多少和人相处的记忆，回想起来，脑海中雾蒙蒙一片，想不起来在那些小世界经历过什么。
缺失记忆让她一度很困扰，曾跟哥哥说过，哥哥却只告诉有些事时机到了自然会想起来。
他知道些什么，但并不打算跟她说。
没多久，她便被哥哥扔进了这个小世界中，说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小世界中历练历练，说不定还能想起以前的记忆，一个小世界不行就两个小世界，两个不行那就三个，多多益善，说不准还能有什么奇遇。
云窈对此只有两个字：呵呵。
“喝水吗？”
见青年小幅度地点了下头，云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季言。
季言垂着眼看着那杯水，却没有动作。
云窈蹙了蹙眉，视线扫过季言干裂的嘴唇，应该是该补水了，但他不接……难道，是想让她喂他？
这么想着，云窈将凑到了他的唇边，柔声道：“来，喝点水。”
这次季言有反应了，乖乖地喝了水。
午后阳光很好，很适合出去晒晒太阳，云窈询问过季言的主治医师，现在到外面晒晒太阳是可以的。
但季言拒绝了。
他低垂着眉眼，语气淡淡，“我不太想出去，就在这吧。”
季言说过这一句话后，云窈察觉到他情绪有异，没再提这事。
季言垂着眼盯着被子上的褶皱发呆，云窈看着他这样子，眼睛总是涩涩的，她眨了眨眼，“言哥，要不要睡会儿午觉？”
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季言抬了抬眼，声音有些低哑：“好……”
将床摇到合适的位置，调整好季言的姿势后，云窈瞥到了床头放着的一本书，试探地问：“想听故事吗？我读给你听。”
“嗯。”
云窈嗓音很好听，声音轻柔，语调也控制的很好，很适合读故事。
她读着读着都把自己读困了，抬了抬眼，季言形状好看的眼睛里无一丝睡意，正定定地看着她。
“是不是我读的太差劲了？”
“没有。”
云窈刚想问是不是她读书适得其反了，想助眠，结果让人越听越精神了？
没等她开口问，季言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我醒来时，还能看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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