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火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间明明陌生,却又熟悉的破屋里。

这个梦怎么这么长,还有续集呢?

陈烟火的胃一阵抽痛,那种饥饿感再次来袭,这一次她连馒头都不想了,来口水也行。

饿了多久才会这样眼冒金星啊?

陈烟火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红绳,熟悉的触感令她心下一安。

啊?

她为什么要安心,她又不是这里的陈烟火?

来不及纳闷,眼前的场景又是一变。

陈烟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她虚弱地扶着墙向厨房走去。

没力气切菜,弄个快手的吧,前阵子包了点肉包,微波炉赶紧热两个填填肚子吧。

陈烟火实在太饿了,她看到头顶上凭空出现的计时器,一时竟也没觉得奇怪。

倒计时从她睁眼的时候就出现了,计时五分钟,饿得昏昏沉沉的陈烟火还以为自己家里本来就有这种高科技。

投屏计时器,一时没觉得不对,只愣愣地直觉要加快速度。

这会包子还在微波炉里,还需要一分钟,计时器也显示剩下一分十五秒。

陈烟火傻傻地盯着计时器,慢半拍地回过神来,她好像没有购置过这种投屏器啊?

还能跟着她移动,什么高科技啊?

“叮”的一声。

陈烟火被惊了一下,黑色的计时在最后十秒变成了红色,她傻傻站着,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冰冷提醒。

“最后十秒,珍惜时间,空间即将关闭。”

陈烟火傻愣着,这回她不是梦见刚看完的小说,而是梦见空间文了吗,果然,最近小说看太多,做梦都梦不过来了。

“最后三秒,珍惜时间,空间即将关闭。”

“3……”

陈烟火手下一动,迅速打开微波炉,没来得及去闻那饱满的肉香,手抖着伸了进去。

“2……1……”

陈烟火在最后一秒一手堪堪抓住了两个肉包。

刚热好的肉包很烫,陈烟火只感受了一秒,眼前场景又是一换,她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小房间。

她没来过这里,但是她知道这是“陈烟火”的房间,她从小就住在陈家后院的这个小破屋里,冬冷夏热,潮湿难耐,还得忍受后院里家禽的臭味。

将烫手的肉包放在满是补丁的薄被上,陈烟火实在是饿,来不及去想这奇怪的事情,忍着烫口,将肉包一点点吃下肚去。

吃了两个肉包的陈烟火渐渐回过神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晕乎,她茫然地伸出手捏了捏自己,好痛好真实。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的手常年拿刀,免不了生茧,可这双手,白皙瘦弱,虽然不算细皮嫩肉,甚至有些粗糙,但也没有她熟悉的茧子。

陈烟火脑中开始闪出一些画面,那些都是“陈烟火”的记忆。

她最初的记忆,是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为小小的自己戴上那条红绳,然后是被拐走的孤零恐惧,接着她被陈母买回家里做童养媳。

在这种破落村子,陈家没有虐待她已经算是良善人家,人口买卖不犯法的古代,有些人命真的低贱如蝼蚁。

“吱呀”,破旧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妇女一脸刻薄,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冒着热气。

陈烟火看着她,心里已经冒出来一些信息。

陈母,男主的母亲,嘴巴毒,心肠不坏,但是精打细算。

随着她的靠近,陈烟火也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她还以为是碗粥,没想到只是碗冒着热气的水。

呃……

“你这个死丫头,丢人丢到隔壁去了,这么大个人还能晕倒在路上,还好是旁边陆大夫家的亲戚看到了,要不然被野兽叼了也不知道,死了倒干净,可怜那束脩拽在你手里差点跟着一起遭了殃。”

嘴巴虽毒,陈母还是将热水稳稳地放到了陈烟火的手里。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肉香,陈母疑惑地嗅了嗅,狐疑地瞪向陈烟火。

“怎么一股肉香,你这死丫头不会偷偷吃肉了吧?”

说着,陈母掀开她的被子,被子下面只有陈烟火细细长长的两条腿。

陈烟火原以为会烫手,没想到温度刚好,一时对陈母粗鲁的行径倒没有生厌。

陈母疑惑地喃喃自语:“都饿出病来了?”

紧接着,她又继续碎碎念:“要不是我看了钱袋子,一个子儿都没少,我真怀疑你偷摸出去买肉吃了。你可真是,出门前不知道多喝几口水啊,还能饿晕在路上?”

陈烟火模模糊糊地想起,昏迷之前自己好像有看到一头拉着木板车的驴,驾着驴的似乎是个男的。

“再忍忍,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地里回来就开饭了,今天多给你一个馍馍。”

陈母端着碗出去了。

陈烟火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水喝完的。

说是开饭,但其实陈家根本没吃上过白米饭,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陈家饭食,陈烟火双眼一闭又躺了回去。

一定是一场噩梦,赶紧醒来吧!

……

陈烟火是被熏醒的,那种特别的,小时候烧柴火时才闻得到的气味。

门口窸窸窣窣的,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她站起来走到门边,这才听清楚了。

是男主的两个嫂子。

“烟火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要不是隔壁南山实诚,这钱袋被偷了都不知道。”

说话的是陈大嫂。

“可不是,陆大夫家这个亲戚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幸好是被他遇到了,要是换了村里其他人,搞不好早被偷走了。”

接话的是陈二嫂。

陈烟火想了想,从记忆中搜寻到了南山的信息。

陈家隔壁住的是村里唯一一位大夫,隔三差五就会去县里坐堂,平时就在家里捣腾草药。

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找他,是比村长还受尊敬的人物。

前阵子陆大夫家里来了个少年,叫南山,据说是远房亲戚,长得平平但是周身掩不住的贵气,经常赶着驴车送陆大夫去县里,偶尔也帮村里人带带东西,因此村民对他也不陌生。

陈烟火靠着门沉默。

谢南山,原文中为“陈烟火”收尸埋骨之人。

作者没有过多着墨,只说是他发现的尸体,因为陈家不肯收尸,最后是他好心为她买了棺材。

在这种破落村子,死后能进棺材是一种很大的体面了,很多穷困的村民都是一张草席下葬了事。

因此,当时陈烟火看到这陌生人居然还愿意出钱给原主买副棺材也是有些诧异。

只可惜,陈烟火记得书上写谢南山短短几次出场,爱惜男主才华赠书,可怜“陈烟火”曝尸野为其埋骨,接着就是不久以后传来的死讯。

男主还因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对他的死黯然神伤。

而“陈烟火”的死,对于男主而言,可能不过是一场羞辱罢了。

虽然是童养媳,但“陈烟火”生性怯弱,哪怕是跟男主,一年到头也说不了两句话,男主又长期在外求学,两人之间交集甚少。

“陈烟火”去年已经及笄,婚事早就该办了,男主不肯,以读书为借口,说服了陈大柴夫妇,也因此,“陈烟火”死的时候给男主戴的“绿帽子”,只能说让男主颇为羞辱,但不至于仇恨。

“算了,不说了,那丫头心思重胆子小,等下吃饭别提了,免得她吃不下饭。”

陈大嫂叹了一口气说道。

紧接着传来陈二嫂的笑声:“那估计怎么都吃得下,都饿晕了,唉!”

陈二嫂没有恶意,只是随意调笑了下,但随即又叹了口气,这家里这么多人,谁又吃饱过肚子呢?

二人的声音消失,想必是离开了后院。

陈烟火又听了一会,没有什么声音,这才慢慢打开了门。

门外是个院子,院子右边围了自家编的栅栏,里面养了四只鸡,左边是一块菜地。

陈烟火瞬间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一股深埋记忆中的粪便气息,抽了抽鼻子,憋着气从中间快步穿了过去。

陈家前边有四个房间加一个堂屋,分别住着陈元晟、陈大柴夫妇、陈大庆夫妇及其二女一子,还有陈二狗夫妇和两个儿子。

平时吃饭都在堂屋,后院角落里其实还有个小地窖,但是陈家一穷二白,很少有存货。

炊烟袅袅,陈烟火似梦似幻,慢慢走到了堂屋。

灶台边忙活的是一脸疲惫的陈母,看到陈烟火,她向一边伸了伸脖子。

灶台边的木桌上,摆着今晚的饭菜。

呃……

准确说是几碗不知道什么做的杂粮粥和一盆一看就卡嗓子的小馒头,那应该就是陈母之前说的馍馍。

以为是让自己先吃的陈烟火走过去,犹豫地拿起了一个馍馍,还没挣扎完要不要吃,就觉手上一痛,是陈母用锅勺敲了她。

“饿傻了?让你去叫人吃饭了。”

陈母生气地吼她。

陈烟火吃痛,惯性地敢怒不敢言,按着手跑到门口。

“吃饭了!”

陈母又怒了,这次简直是又惊又怒。

这小家子气的小媳妇从来没这么大声说过话,这一嗓门,差点把她吓得魂都飞了。

“死丫头!”

陈母嘴里骂着,要不是锅里的菜好了,她非走到门口再敲她一次不可。

陈烟火其实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只下意识地在陈母的瞪视下低着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晕了一次,菜都不知道端上桌了,怎么你还成个大家小姐了?”

陈母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盘没有一点油水的青菜摆上来,接着又拿了两个馍馍到她碗里。

“多给你一个馍馍,下次可别这么丢人了,要不然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陈烟火没抬头,只顺从着点了点头。

平时她们女子,饭食都是一碗稀得可以见底的杂粮粥再加一个馍馍,男的多两个馍馍,小孩两人分一个馍馍。

偶尔几个孩子男人能分一碗蛋花汤,其他的鸡蛋都被陈母存着,留到陈元晟回家的时候给他补身体。

最先进来的是陈大夫妇和三个小娃,最大的大丫十岁,二丫八岁,小壮五岁,接着是陈二一家,一对双生子,八岁的大狗子和小狗子。

陈二嫂子因为双生差点难产,陆大夫说伤了根本,很难再有子嗣。

陈家如今情况也不好,陈母最好他们都不要再生了,家里实在负担不了再多一张嘴。

陈大柴最后进来,身上满是汗,还有一些泥土。

待坐定后,大家开始用餐。

贫苦人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但是大人干了一天的活都累了,小孩埋头苦吃,一时倒也没人说话。

吞了两个肉包子的陈烟火一点不饿,她尝试着咬了口馍馍,果然寡淡味,粗糙的口感还有些难以下咽。

陈烟火又喝了口粥,险些一口喷出来,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桌上一片寂静,陈烟火硬逼着自己将这口粥咽了回去。

然而这口粥终究还是错付了。

“烟火啊……”

陈母突如其来的呼唤吓得陈烟火一抖,都快咽下去的粥又一个反转,直接喷了出去。

陈烟火对面是陈元晟的位置,他在外读书,家里也没人占他的位。

幸好幸好,要不然这窄窄的桌子,这一口必然直接喷到陈元晟脸上。

陈烟火虽然腹诽陈元晟偏帮家里,但是客观来说她也明白,陈家为他付出了很多,陈元晟是个有良心的人,没有因为自己高中而嫌弃自己的家人,更没有因为娶了贵女而趋炎附势。

所以,在她这里,男主还是有些滤镜的,要是这一口粥喷到男主脸上,陈烟火还是有些社死的。

“太浪费了,你这么大个人还不会好好吃饭吗,这一口多值钱啊。”

陈母怒气冲冲地念叨。

陈烟火咽了咽口水,虽然不知道这馊水似的杂粮粥值多少钱,但应该不至于值多少钱。

一边的陈大嫂出来打圆场:“大概是娘突然叫了声她吓到了,娘也知道这丫头一贯胆子小。”

“是啊是啊。”陈二嫂也跟着说,“烟火丫头今天身子虚着,可能人还没清醒呢。”

二人刚才都有听到陈烟火响亮的叫声,虽然疑惑这人怎么突然抽风似的嗓门大了,但也习惯性地为她说话。

陈烟火想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是的,原文中“陈烟火”为什么只有两句台词,除了她社恐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陈家这两个嫂子都是热心的,对她很不错,可以说是她的嘴替了。

而陈母快言快语,几乎不给“陈烟火”说话的机会,家里男人又不会特意和她说话,因此,“陈烟火”在陈家仅有的几个章节描写里,几乎都是只出现名字,但没有什么台词和动作,堪称经典背景人了。

陈烟火好坏还是会分的,虽然陈母一贯暴躁,后来对女主也不怎么客气,但不是个坏人,顶多嘴巴臭了一点。

忍了吧。

“就你们俩有嘴巴!”陈母瞪了陈大嫂、陈二嫂,“这丫头自己嘴巴只会吃不会说话啊。烟火,明天可一定要把这束脩好好送到小草手里,出门前多喝几口水,别再像今天这样了。”

怕陈烟火多想,陈二嫂还轻轻地在她耳边解释:“没事,娘其实是担心你,下午还特意拿了鸡蛋给隔壁的道谢,心头在滴血呢。你看,今天不还特意加菜了嘛。”

陈烟火呐呐地嗯了一声,将头埋了下去。

加菜?

是那几根青菜?

嗯,她不是害怕,不是难为情,更不是感动,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个小草就是男主的名字,一时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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