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八月初,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尤其是九三年的这个夏天,是近年来温度最高的一年,就连常年处于凉爽,素有冰城之称的哈尔滨也是如此。

在江北市偏北部的一片红松林边上,有一个大院,这里方圆十里就这么孤零零一个房子。

正午时分,院子里,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正在炎炎烈日下扎着马步,双臂伸展的笔直,胳膊上还挂着两个沙袋。

他屁股和胳膊下面立着几根削尖的木棍,只要稍微落下一点就会被扎到。

少年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除了汗流浃背外,一脸轻松的模样。

因为十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如此。

一个面容有些冷峻的中年人正坐在阴凉处悠闲的喝着茶。

“铃铃铃……”

中年人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了急切的声音:

“宏远,N市这边出了点事情,已经派车去接你了。”

“好。”宏远说完就进了屋。

几分钟后,他背着一个有些破旧的挎包准备出门。

走到少年身边,宏远说道:“青羽,出去有点事,你在家好好修炼,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了。”青羽答应一声又问:“师父,这次又是啥事啊,你啥时候回来啊?”

“没啥事,快的话明天就回来了。”中年人说完就出了门。

宏远走后青羽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去抓鬼……”

“哼,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样,自作主张去帮人驱邪,以后每天的功课就加倍,而且永远也别想减。”

宏远冷不丁的声音从青羽背后传来,吓了他一跳,胳膊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削尖的木棍上。

疼的他龇牙咧嘴,立刻又将胳膊伸的笔直,一脸哀怨的说道:“师父,不带这么吓唬人的,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去了。”

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宏远已经走到院子外面了。

“这老头,每天都跟我来这套,好像我多不懂事似的,我是那么不听话的人吗,收了我这么好的徒弟你就知足吧。”青羽又小声嘀咕了起来。

上次他趁着宏远不在家,去帮人驱邪,虽然成功了,但是也受了不轻的伤,养了半个月才好。

打那以后,宏远每次出门都要反复叮嘱这个楞头青的徒弟,不要出去楞充大瓣蒜。

自从五岁那年被宏远收养,他也没有瞒着青羽,告诉他学道以后就过上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生活,问他后不后悔。

当时的青羽只有五岁,是宏远在危急时刻救下了自己,他就对宏远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他虽然听不懂宏远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拜师,成为了一个道士。

从那以后,宏远就经常给他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都是一些魑魅魍魉的鬼怪之事。

青羽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在耳目渲染下,也懂得不少……

一个小时后,结束了马步的青羽又练了一套拳法,然后才进屋洗漱。

出来后他又去了书房,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本线装古籍,上面写着“靈寶經”三个繁体字,他虽然学习不好,但是这繁体字却全都认识。

要是学不会,每天的功课就会加倍,让他没办法不好好学。

这十年来,青羽每天都要看这本宝经,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但是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又在宏远的细心教导下,只学会了引气入体,往后的时间里,修为再也难以寸进。

用道家的说法就是他没有道根,不适合修道,做道士。

所以宏远要他每天都看这本书,好好钻研,希望他有一天可以突破引气入体的阶段,达到通玄,这样才勉强算得上一个道士。

当然,如果他能达到天异,和自己一样的境界,那就更好了。至于那更高层次的小成,又或者是成为秘境的绝顶高手,宏远想都不敢想。

傍晚,青羽吃完饭就准备早早休息了,宏远不在,他也可以偷点懒,不然每天晚上还要打坐三个小时。

晨一点多一点,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汉子骑着自行车来到宏远家门前。

他放下自行车就急促的敲着大门:“宏远师父在家吗?宏远师父......”

正在美梦中青羽被叫醒,极其不情愿的坐了起来,衣服也没穿就走了出来,隔着大门没好气的问道:

“谁呀!这么晚了,干啥的?”

“是青羽吧,我是八里屯的彭志刚,开下门,我找宏远师父有要紧事。”中年汉子急切的说道。

“彭志刚?”青羽一脸问号,这人他并不认识,但一听对方是八里屯的,还是开了门。

刚一开门,彭志刚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青羽,你师父呢,我找他有急事。”

青羽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师父不在,你找他啥事啊?”

“啥,不在,哎呀,这可咋整?”彭志刚一听宏远不在,急得直拍大腿,不知道咋办才好。

半晌过后,他想起了什么,看着青羽眼睛一亮:

“诶,青羽,你跟着你师父也有十几年了吧,他的本事你应该也学的差不多了,你跟我回去也是一样的,是吧。”

“我?”

青羽闻言一脸尴尬,有些为难的说道:

“啊......学......是学了不少,但是......但是我师父不让我去给别人办阴事,我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那方面的经验太少。”

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也没学到啥,于是改口说宏远不让,说话时候还有些结巴,这是他的老毛病,一心虚说话就结吧。

不过他也没说谎,宏远确实不让他去给人办阴事,也从来没带他去过。主要是怕他有去回,这种事一般都很危险,稍有差池就会没命。

这人大半火急火燎的过来,不用想青羽也知道他家里出了邪乎事。

要是他家生孩子,也不会来这里寻求帮忙,用专业的角度讲:那不是他们的业务范围。

彭志刚见青羽不答应,就套着近乎说道:

“哎呀,我走的时候你好像也就三四岁,整天跟在刘叔的屁股后面。这一晃都成大人了,有十六七了吧,也该出去锻炼锻炼了,不然就浪费了一身的好本事了。”

“十五,上初四,我还是个孩子。”青羽辩解道。

“差不多。”

彭志刚说完神色黯然了下来,声音低落的说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妈的尸体丟了,只是想让你帮忙去找一下。”

青羽听到尸体丢了也觉得事情可能有些蹊跷,很想过去看看。

但他想起了宏远出门前严厉的叮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

“那个……彭叔,我不是不想去,只是被师父知道了,他会罚我的。你不知道,那老头可厉害了。”

青羽平时顶个嘴那是不在话下,但还是很听话的。

主要是宏远也从不开玩笑,如果青羽犯了错,就是不让他去上学也得把自己留给他的功课做完。

犯错就必须受到惩罚,这是避免不了的,宏远经常对他说,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青羽,你从小可是在八里屯长大的,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就算咱们没有这层关系,你能忍心看着一个老人的尸体被人偷走不管吗?”

彭志刚见青羽还是不想去,就打起了感情牌,他一直在省城打工,头脑也很活,说话也很有一套。

青羽被他说的更不好意思了,觉得彭志刚说的有道理,这件事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去的,哪怕是什么也不会,去帮帮忙也好。

在这边有这么一个讲究,如果一个村里有人家里死人了,整个村子的人,哪怕是之前打过架的,基本也都会去看一眼,送人最后一程。

哪怕是买几毛钱的冥币送过去也行,这家人替逝者收的冥币越多越好,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青羽终于做了决定,对彭志刚说道: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穿衣服。”

“行。”

彭志刚一听青羽答应帮忙,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宏远师父回来罚你,我和他说,让他罚我。”

“没事。”青羽头也不回的跑到屋里穿衣服。

穿好衣服,他拿了一个瓶子往里面尿了一泡尿,将盖子盖好。瓶子里原来有半瓶,他的童子尿宏远也经常拿去用。

青羽又跑到书房拿了各种符咒。

想了想,他又拿了一把桃木剑,看着剑柄,剑身用玉组成的一条条复杂符文,青羽又想起了宏远的叮嘱:

“这桃木剑以你的功力还使用不了,除非是用精血才能勉强发挥出两分威力,不要乱动。”

“还是拿着吧,万一能用的上呢。”

青羽把几样东西装进包里就出了门。

刚走没几步,他又折了回去,先是用座机给宏远打去了电话……

结果那边提示法接通,又留了一张字条在桌子上,这才出门。

把二八自行车推到门外,将门锁好后对彭志刚说道:“彭叔,走吧。”

两人打着手电,骑着自行车,往八里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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