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中年方四十,只有左奔这一子,自然爱逾珍宝,视如性命。因此,当得到爱子口角生疮昏迷不醒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便召来爱子身边的人,仔仔细细地盘问究竟,随后便知道了朱雀庄的事。

为了一个小小女子惹到了定北侯家的姑娘,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武英侯也在场,左思中也不大担心,大不了他亲自向武英侯赔个不是,可没想到,这定北侯府的姑娘竟如此歹毒,竟敢暗算他的奔儿!

左思中携怒而来,虽然面对沈裕时礼数做足,但那张没有一丝笑容的脸上却在明明白白地表示着他的不悦。

沈裕是谁?

他生来聪颖,自小得志,心高气傲是印在骨子里的纹章,虽然外表温文尔雅,待人也和气有礼,但那是他的教养使然。因此,见左思中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沈裕也不高兴了。

“左大人匆匆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左思中心忧爱子,便顾不得那么多,他怨毒地瞥了一旁的少女一眼,拱手道:“回禀侯爷,下官此来,是为犬子讨回公道!请王爷为下官做主!”

沈裕撇了撇嘴角,哂笑道:“左大人是听信了什么不实之言了吧?否则,你此时应该替左公子请罪,而不是讨回什么公道。”

他虽然年轻,但久居上位,板起脸来自有威严,不料那左思中却仿佛一头护犊子倔驴,瞪着眼睛愤愤不平:“侯爷,下官自知犬子理在先,可犬子纵有不是,也罪不至死,敢问侯爷,孟姑娘为何对儿下此毒手……”说到这里,他不禁老泪纵横:“下官年逾不惑,只此一子,素日虽然顽劣,却不曾作奸犯科,也未曾草菅人命,孟姑娘却为泄私愤,毒害儿,求侯爷为我儿做主!”

说完他便跪倒在地,伏身不起。

姿势很谦卑,态度却很强硬,这就是要沈裕开口治清言的罪了。

沈裕怎会轻易被左思中影响?他不禁看向清言,本想看看她的反应,自己好做决定,不料他这一眼却好像给出了错误的提示,只见那孟姑娘挑了挑眉,昂首挺胸上前一步道:“你就是左奔的爹啊?怪不得左奔惯会颠倒黑白,原来都是跟你学的!”

左思中没等到沈侯爷发话,却听到了少女大胆的声音,他不禁抬起头来,一看正是家人描述的那位孟姑娘,顿时怒道:“你——”

“别急着骂人。”清言好声好气地打断了左奔的爹:“你口口声声本姑娘毒害你儿,我且问你,左奔到底怎么了?”

左思中愤然道:“奔儿他自归家,便嘴上生疮昏倒在地至今未醒,你还说不是受你的毒害!”

清言笑道:“左大人好生奇怪,你家儿子晕倒在地,便是被人毒害的吗?也有可能是劳累过度,自己睡着了啊!至于嘴上生疮,不修口德的人,老天爷自然是要惩罚的,与我何干?”

这一推四五六,就连沈裕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左思中自然更加愤怒:“你莫要狡辩,府医已为我儿诊治过了,确是中毒疑!你这毒妇,快快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定要你定北侯府鸡犬不宁!”

“哎呦,我可真害怕!”清言拍了拍小心肝,笑靥如花般看向了沈裕道:“侯爷,你可听到了?左大人开口闭口间主宰侯爵府邸的命运,这般大的能耐,不知是陛下赐予的权柄,还是左大人未将陛下放进眼里啊?”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左思中一愣,吓得老心肝乱颤。

而一旁的沈裕却低笑一声,补刀道:“陛下并未赐予任何人主宰侯爵府邸命运的权柄。”

“哦,”清言意味深长道:“左大人,你敢藐视陛下?”

左思中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否认道:“不敢……下官不敢!下官绝对不敢对陛下不敬,更不敢藐视陛下……”

“你既然不敢,却又说了这样的话,难道,你背后有什么人给你撑腰,让你有了这份儿底气?”清言不依不饶地道。

左思中咬牙,他在清远县这般得意,自然全靠的是兄长左思青的照顾,可如今他还怎敢提兄长?

这姓孟的也太会攀扯了,左思中觉得心里有些苦。

“没有!孟姑娘误会了,下官不过是担忧小儿,这才出口无状,还请孟姑娘多加担待。”

清言却冷哼了一声道:“要我担待?左大人,你绑着我的人,叫我怎么担待?”

左思中虽然无谋少断,却有一个趋利避害的本事,今日被那小姑娘拿住了话柄,武英侯也一门心思偏帮姓孟的,他心中自认倒霉,便干脆向后挥了挥手。

从人便将尤伯安放下马来,又解开了束缚,送到了前面来。

清言看了看,只见尤伯安脸上有些淤青,手腕上有些红肿,伤势倒也不甚严重,便放下心来,至于那一车药材,清言已经不想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孟姑娘,不知小儿的解药?”左思中颇有些讨好地道。

“解药?”清言冷笑道:“你儿子好端端的,要什么解药?”

左思中赔笑道:“孟姑娘,犬子都是被我惯坏了,这才做下错事,还请孟姑娘高抬贵手,莫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清言有些无语,“我说左大人,你一把年纪了,为何连这点分辨力都没有?我说不用解药,就是真的不用解药,不信,你可以现在回去看看。”

左思中疑惑了,难道,奔儿真的没有中毒?

可是,府医明明断定,奔儿是因为中毒才变成了这样啊!

看来,这姓孟的是不想认了!

左思中冷了神色,转向了沈裕道:“侯爷,下官只此一子,我兄长亦将他视如亲生,请侯爷看在我兄长的脸面上,请孟姑娘赐药,救一救小儿吧?”

沈裕见清言对他摊了摊手,便知清言所言非虚,于是道:“左大人还是派人回去看看再说,若令公子仍未醒来,你再来寻孟姑娘前去救治未尝不可。”

左思中只以为沈裕是在为难他,毕竟他便常常用这种太极推手为难别人,因此面上皱眉心中愤怒,却敢怒不敢言,只拱手道:“如此,多谢侯爷。”说完转身欲走,看也不看清言。

不想那草草搭起的凉棚内却忽然走出一人,只见他身姿颀长相貌俊逸,一双细长的眼眸微微地垂着,如同休憩时的猛虎一般。

“别走。”顾西华叫住了左思中,淡淡地道:“本王的药被你扣住了,你还双份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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