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纨绔想到顾濯缨平日便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看热闹的兴趣又多了几分,齐齐表示愿意留下等沈晏之。

还追着问,到底怎么毁的大婚当晚。

以至于沈晏之把他的脸打的青紫一片,他还愿意上门道歉?

管家哀求顾濯缨莫要再提当晚之事。

顾濯缨扬了扬眉梢,手握虚拳置于唇边,虚咳一声。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非就是当时酒醉犯浑,冒犯了他在东羌娶的秦氏。”

三个纨绔当即双目放光,其中一人大声起哄,“怎么个冒犯法?”

顾濯缨一脚踢向问话之人,“去去去,再问就斩了你舌头。”

纨绔侧身躲过,嘻嘻哈哈并未继续追问。

这混世魔王在京都风流韵事数,冒犯一个女子,实在不算奇闻。

行了几步,顾濯缨忽而停脚,“来沈府道歉,理应让靖海侯和侯夫人也出来做个见证!”

管家欲哭无泪。

杜氏一早去铺子查账了。

靖海侯下了朝,带着两个同僚在书房谈事。

他平时严禁奴仆打搅主子谈事,即便顾濯缨来这里犯浑,奴仆们也不敢为此惊动他。

“顾世子,们侯夫人出门了,侯爷正在书房谈事。老奴求你了,去前厅坐会,等侯爷忙完,老奴一定立马告知他。”

顾濯缨做出一副通情达理之态,“既如此,那我便依你所言,去前厅等。”

管家差点喜极而泣,点头哈腰在前引路。

几人到前厅刚坐定,未等婢子上茶,一个高大的身影旋风般卷进屋子,直接往顾濯缨嘴巴塞了一块东西。

顾濯缨想也未想,慢悠悠把口中之物嚼完咽下了。

软糯香甜,枣香四溢。

“顾哥哥,好吃吗?”沈从蓝一脸期待。

“好吃!”他翘唇而笑,“这是绿豆糕吗?”

沈从蓝失望摇头,“不是。”

“让我猜猜……”顾濯缨剑眉微拧,表情严肃,思索片刻,笑道:“……如果不是绿豆糕,那一定是枣泥酥。”

沈从蓝兴奋拍手,“顾哥哥猜对了。”

三个纨绔当场呆若木鸡。

二人从前关系交好,此事人尽皆知。

沈从蓝痴傻后,顾濯缨偶尔来看他,大家也有所耳闻。

只是这位混世魔王有洁癖,平时不喜熏香,锦服不穿二次,吃食必须可口干净。

沈从蓝痴傻后,经常玩泥捣垢,满手脏污,据说他经手之食,沈家人都嫌脏不肯吃。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顾濯缨会吃沈从蓝给的食物,还耐心逗他玩。

沈从蓝欢欣踊跃地扯着顾濯缨的手往外走,“顾哥哥,跟我走。”

顾濯缨没想到沈从蓝会忽然跑来寻他,一时头大。

“沈二,我这会还有事,等我忙完,再陪你玩,好吗?”

沈从蓝止步瘪嘴,眼圈通红,黑目含泪,眼巴巴望着顾濯缨,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活像个无家可归,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顾濯缨暗骂自己一句。

“那我只能陪你玩一小会。”

他又瞥了纨绔们一眼,“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老管家又想哭了。

刚把混世魔王劝进这里,沈从蓝居然跑来捣乱。

他忙上去劝阻,沈从蓝根本不听,叫嚷着让他闭嘴,也不让贴身小厮跟着,带着顾濯缨就跑了。

老管家含泪看着二人离开了。

*

今日秋阳灿亮,闲影照窗。

秦归晚一未发烧,起床后气色好了些许,因卧病在床无心梳发上妆,满头青丝便随意散于身后。

用完早饭和药,青枝端出一把禅椅置于屋外,扶秦归晚坐定。

“主子,这会天好,你在这晒会太阳,我去做羊奶酪子。”

在东羌,秦归晚生病期间喜吃青枝做的羊奶酪子,来这里亦不例外。

秦归晚颔首应下。

青枝离开时恳请守在外面的仆妇不要关院门,随时关注秦归晚的情况。

两个仆妇满口应下。

院内的枯木草已被全部拔除,如今一派素净。

秦归晚虽看不见,却能清晰嗅到院外花木的香郁气味,听到枝头鸟雀的啼鸣,感受到秋阳的明媚炙热。

很久未这般心无旁骛地感受周围一切了。

她忽觉心旷神怡,忍不住缓缓扬唇。

*

沈从蓝带着顾濯缨出来后,一路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你要带我去做什么?”顾濯缨不解。

沈从蓝神秘环视四圈,确认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上面整齐摆放着六块枣泥酥。

“去看姐姐,把这个给姐姐吃。”

姐姐吃完笑了,大哥一定会开心。

顾濯缨这才明白,沈从蓝给他吃枣泥酥,原是为了确认好吃,而后拿给所谓的姐姐。

“为何要给姐姐?她和你说了什么?”沈从蓝在同辈中排行老二,上面并无长姐,估摸应该是府里的哪个丫鬟。

沈从蓝小心收好糕点,纠结许久,憋出一句:“不能说。”

大哥说了,不能把他喜欢姐姐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不能说为何要给姐姐送点心,也不能说为何要让姐姐开心。

见他坚持守口如瓶,顾濯缨哑然自笑,“走,我陪你一起去送东西。”

若这丫鬟只想骗些点心吃食还好,敢引诱沈从蓝生坏心思,决不轻饶!

沈从蓝带着顾濯缨一路小跑,径直来到了佛堂外。

顾濯缨当场驻足痴立。

秦归晚正闭目坐在屋外禅椅上,唇角高扬,微微仰头。秋阳肆无忌惮地洒在玉肌上。

她穿了身白色绫衣,乌丝如黑色锦缎尽数披在肩头,翘睫长浓如扇,瓷玉雪面被秋阳照的如涂了胭脂,两颊嫣红。

明明尚在病中弱不胜衣,却无半点娇弱之感,清雅静好地坐着,面带嫣然浅笑,好似梅萼凝霜。

万物寂静,秋风习习,阳光碎碎。白衣乌发肆意翻扬,细腰如掐,衣衫翩然。

“二公子,快回去,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你不可以进去。”

驱逐声把他重新拉回了喧嚣世界。

两个仆妇正手忙脚乱挡在门前,沈从蓝一把推开二人,大声哼道:“走开。”

二人齐齐摔倒在地,哎呦哎呦乱叫。

秦归晚听到声音,还未来得及反应,手里被人塞了一个东西。

“姐姐,给你吃。”

她习惯性睁开眼,摸了一下手中之物,感觉似是一个油纸包,讶然道:“你是二郎吗?为何要给我这个?”

“姐姐吃,姐姐吃完就开心了。”沈从蓝乖巧地蹲在秦归晚面前,眨眼望着她。

秦归晚不由莞尔。

她听青枝说了沈从蓝的事,虽未见过,却觉得这人因心思单纯如孩童,傻得可爱。

“谢谢二郎。我正在吃药,不能乱吃东西,你留着吃吧。”

她递上油纸包,沈从蓝不愿接,觉得委屈,蹲在地上咬着嘴唇不说话。

“二郎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先拿回去,等我病好了再给我。”东西又往前递了些许,几乎杵到了沈从蓝肩头上。

顾濯缨呼吸微窒,无声走上前,伸手晃了晃。

沉如静湖的双眸神韵依旧,只是对眼前的双手无动于衷。

秦归晚敏锐地觉察到面前空气在波动,以为是小厮,将东西递向了顾濯缨。

“你们下次看好二郎,莫让他往这里乱跑了。”

顾濯缨僵手接过,一颗心忽如被大手捏住,紧得厉害。

来之前只知道她病了,却不知,她双目失明了。

秦归晚起身,伸出手,摸索着往屋里去。

“快带他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他玩耍。”

两个仆妇爬起来上前,又哄又劝,总算说服沈从蓝离开了。

顾濯缨全程不语,把沈从蓝带出佛堂院子后,唬了仆妇几句,询问秦归晚眼盲原因。

仆妇支支吾吾回答:听闻是为大公子试药所致,不知是真是假。

顾濯缨闻言,沉默许久,这才带着沈从蓝离开,送他回了抱惜苑。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