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沈家时,沈星云正好拎着个桶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杨晓晓沾着一身草木屑儿走过来,突然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漆黑的眼眸阴沉晦涩,生生看得杨晓晓打了个哆嗦。

瞧他那面罩寒霜的样子,杨晓晓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发现沈星云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才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大片的枯叶东一片西一片地沾在她身上,裤子膝盖的位置还带着厚厚一层灰,纵然没有照镜子,杨晓晓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

她一边想一边赶紧弯腰在身上拍起来,直到把身上都清理干净后,才又抬头朝沈星云看去。

但那里已经没有人,只剩下一滩乌黑的水慢慢从沙地上沁开,悄声息地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

杨晓晓沮丧地叹了声,不再去管衣服上那些脏东西,抬脚朝家里走去。

进门时,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为了省电费,黄月梅把以前用的两盏煤油灯找了出来,点在灶头上凑合着用。

看到杨晓晓从外面走进来,黄月梅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焦急地迎上去:“怎么样?你和徐东灿都谈什么了?”

杨晓晓并不想多说刚才的事,只装作低头喝水的样子敷衍道:“没什么,就是跟他商量了一下过阵子再还钱。”

黄月梅有些惊讶:“那他答应你了?”

看到她奇怪的神色,杨晓晓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她重生在杨晓晓身上的事,可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嗯,答应了啊。”

看着她低着头心虚的样子,黄月梅一脸欲言又止。

从刚刚杨晓晓跟徐东灿一起进了小树林儿起,她就知道她家女儿的名声已经毁了。

可是杨晓晓回到家又说什么事都没发生,难道是在骗她?

看她踌躇又迷惑的样子,杨晓晓索性从水缸里舀了瓢水,装作去给门口那两颗西红柿浇水。

重生而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十五六岁的懵懂女孩,把黄月梅在她离开前说的话和刚才复杂的眼神一对比,便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这么狠心,情愿拿自己的女儿的清白去抵那一百二十块钱的债吗?

想到这儿,杨晓晓的心沉了沉,眼神微微发冷。

墙角那两颗西红柿被她浇了几天泉水,已经长得又壮又高,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

可是杨晓晓的心情并没有意想中那么高兴。

“姐,你怎么了?”

正胡思乱想着,杨开俊的声音突然小心的从旁边传来。

杨晓晓立刻回神,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妈做好饭了吗?”

杨开俊一张活泼的小脸变得惴惴的,摇摇头道:“没有,妈不说话,你也不说话,问她她也不答应。”

杨晓晓抬手摸摸他的头:“没什么,我们还是快进去吧,干了一天活儿肚子饿着呢。”

姐弟俩回到厨房,黄月梅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一边在灶上炒菜一边朝杨晓晓道:“对了,你爸今天回来了,正在里屋躺着呢。”

杨晓晓听得有些诧异:“爸的身体已经好了?”

黄月梅重重的叹了口气:“哪儿啊?医生都说了,他这是高位截瘫,一辈子都甭想再站起来了,现在腿上和手上都打着石膏呢,他是心疼那些医药费,所以硬要回来。”

杨晓晓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四肢上那些骨折过一段时间是可以恢复的,但是高位截瘫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

她突然有些理解黄月梅刚才的想法了。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家里的顶梁柱塌了,黄月梅一个女人撑了这么久,肯定已经心身俱疲,想要拿她当筹码换轻松一点的生活,也确实可以理解。

如果黄月梅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可能会心生怨恨,破口大骂。但是幸好,黄月梅不是!

吃晚饭的时候,杨晓晓亲自盛了饭送到杨万平床前。

这还是她重生过后第一次与这个父亲见面,看到对方瘦骨嶙峋的脸和被伤痛折磨的身躯,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怜悯和心疼。

“爸,起来吃饭吧。”

她坐在床前轻声把杨万平叫醒。

杨万平的精神显然不太好,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听到杨晓晓的声音好一会才睁开眼睛。

“晓晓啊,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他一边虚弱地说一边看着杨晓晓包在头上的纱布,声音发涩地问:“这伤是你奶奶打的?还疼吗?”

杨晓晓摇摇头,直接忽略他第一个问题:“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

她一边说一边弯腰帮助杨万平从床上坐起来,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那男人浑浊的眼中有泪光闪动,只是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杨万平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都怪爸爸没用,如果早点跟他们分家,就不会让你和俊俊受这些委屈了。”

杨晓晓扬起小脸朝他真诚一笑:“爸你放心,这些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杨万平显然有很多话想讲,但是事到如今,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力,一贫如洗的家和尖酸刻薄的继母,都是给杨晓晓带来伤痛的罪魁祸首。

这天过后,杨晓晓家果然平静了许多,但有关她和徐东灿的风言风语却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

“知道吗?那天村头小树林那事儿?”

“知道啊知道啊,听说两人在里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呢,声音大得连村里都能听见,徐东灿出来的时候那脚步都是虚浮的,真是不要脸!”

“啧啧,没想到杨晓晓那小丫头这么厉害,这哪里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简直是……”

“可不是,我看她这两天精神头好得很,家里家外什么活儿都帮着她妈干,倒是徐东灿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不是回家养着了!”

流言从此口传入彼耳,很快都人尽皆知。

杨晓晓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背着她说什么,但偶尔瞥见那些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互相咬耳朵,就知道他们肯定没说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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