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方从哲,其他的内阁大员也都触电一般站了起来。

朱常洛看了众人一眼道:“诸位爱卿,怎么回事?朕说什么了,惹得你们反应如此之大?”

方从哲几人一下子愣住了,仔细想想,皇上好像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不对,好像是没说完啊。

“陛下,您刚才说欲立皇长子为储君,奈何……是不是想着……嗯?”方从哲也含糊了,毕竟,朱常洛没有说不立皇长子啊。

其他内阁大员,眼睛齐刷刷盯着朱常洛,他们实在是怕了。

万历年间争国本事件,可是逼退了四位首辅啊,关键是,那四位可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有手腕,有魄力,这些内阁大员,自付比人家差远了。

连那样的人才都被逼退,更别说自己这些人了。

朱常洛就知道立储会引来多大的关注,他,也没胆敢在立储上,挑战朝臣的底线。

“坐,都坐!诸位爱卿,朕还没有昏庸到悖逆祖宗礼法。有嫡立嫡,嫡立长,自古以来的规矩,朕懂。”

方从哲几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坐下后,又感觉朱常洛话里话外不是那么简单。

斟酌了一下,方从哲小心问道:“陛下,即是决意要立皇长子,合理合规,群臣自会拥戴,何故烦恼呢?”

朱常洛仰天长叹道:“皇长子悖逆,不思进取,朕所以烦恼啊。”

说着,朱常洛把朱由校的木活儿,指给大家看。

看大家一脸疑惑,朱常洛道:“这些,都是皇长子所为。诸位爱卿看看,数量之多,做工之精,绝非一朝一夕所能为也。皇长子年方十二,不知道读圣贤书进取,反倒是玩物丧志,朕,岂敢立如此逆子为储君啊!”

一众内阁大员恍然,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会这么憔悴了。

身为储君,未来的皇帝,这个身份一加上,你就别想有什么天性的自由了。

未来,你是代天御民的天子,你就得饱读圣贤之书,学习治国安邦的能力,这样才能治理好天下。

自古以来,沉迷于个人爱好的,诗词双的南唐后主,书画冠绝天下的宋徽宗,哪个能治理好国家?相反的,断送大好江山的,倒是他们。

方从哲一下子没词了,他看看周围的同僚,其他人也是满脑门子官司。

“陛下,皇长子毕竟年幼,严加管教,未必不能纠正过来。”方从哲想了一下,说了句安慰的话。

朱常洛苦笑道:“方阁老所言,确实在理上。然玩物丧志者,乃本性难移也。朕倒是希望皇长子迷途知返,可谁敢保证,皇长子能改啊?想想先帝时立储之争,朕就不寒而栗。本想早早定下,可……咳,若是不早立吧,依然会有大臣说三道四,朕,彻难眠啊。”

一席话,竟让一众内阁大员连连点头。

甚至,内阁大员们开始同情朱常洛了。

可以想象,立储这个问题一抛出来,无论有什么苦衷,只要不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那就是满天的唾沫星子飞过来。

早立皇长子,是没有口水仗可打,可万一皇长子真的不思悔改,玩物丧志,同样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件啊。

“陛下可有良策?”方从哲是想不出好办法了,看朱常洛有没有想法。

“朕本意是立皇长子,可又担心其不堪托付天下,是故,朕决定延期立储,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这个……”方从哲环视众人,发现众人都是一脸苦瓜相,他们是能够理解皇帝的苦衷,可外面的朝臣,是不会理解的。

在朝臣的心里,只有他们的判断是对的,为此,打口水架,赌上前途,甚至赌上命,都是在所不惜的。

沉默了良久,朱常洛道:“诸位爱卿,朕可以理解你们的难处,因为朕也无法给出让人信服的解决方法。既然诸位爱卿觉得延期立储未必有效果,索性,将这件事情,交于群臣讨论吧。”

内阁大员们面面相觑,大家的心,都是突突的。

皇帝都怵成那样,一个内阁成员,能不怵么?

想来想去,朱常洛的办法又似乎可行,便同意了朱常洛的意见。

方从哲领着一众内阁大员,如上刑场一般向前朝大殿走去。

大臣们对今日皇帝又不早朝很不满,听说内阁大臣被召见,都等着讨个说法。

想想要面对本就窝火的大臣,几个内阁大员都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见方从哲一行,等候的大臣一拥而上,有人很不客气问道:“各位内阁大人,皇上又没早朝,敢问,你们可曾劝谏了没有?”

一阵阵附和声此起彼伏,都说古代上下品级秩序井然,尊卑有序,壁垒森严,可在大明这里,不是这么回事。

你内阁首辅又怎么样?你做的事儿不对,就敢质问你!

方从哲一直以圆滑著称,可这一次,难得的,他凝重起来。

“陛下那里,有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难以决断。全体内阁,甚是惭愧,不能为陛下分担。因此,本阁将事情示之所有同僚,请诸位大人共同拿主意,以解陛下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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